解放四川亲历纪事
2004-10-25 巴蜀文化 裴田夫（口述） 张继禄（录音、整理）
在解放四川（包括今四川、重庆两地，下同）的过程中，我在人民解放军第18兵团所辖的第60军司令部当参谋。当时60军是随兵团南下行动的，我作为参谋对当时的一些情况了解得比较多。也许是因为亲身经历的缘故，我对这段历史的研究很感兴趣，从1985年到现在，这17年来研究这段历史没有间断过，先后访问了100多位首长和战友，还写了60多万字的史料。现在谈谈我所经历的解放四川的历史过程。
一、四川解放前夕中共中央的战略部署和国民党蒋介石布防顽抗
1949年10月1日，毛主席登上天安门城楼，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的时候，全国大部分地方已经解放了。但是四川还处在国民党蒋介石的统治之下，并且被国民党作为顽抗到底的一块地盘。那时，国民党部署重兵盘踞四川，四面八方驻守着数十万军队，对抗我人民解放军对四川的解放。
蒋介石在四川的东部主要安排有两个集团。一个是孙震集团。孙震是川陕鄂绥靖公署主任，该集团辖孙元良的第16兵团的41军、47军及潘文华的235师，河南省主席赵子立所率的第127军，湖北省主席朱鼎卿任司令的第3兵团所辖的暂编第8军、暂编第9军，湖南的部分保安部队。这些部队驻守在川东万县地区和达县地区。另一个集团是受蒋介石命令守护川东门户的川湘鄂边绥靖公署主任宋希濂集团，下辖第14兵团、第20兵团及直属的第118军，从湘西土匪收编的暂编第1、2、3军，共约15万人，驻守在川鄂湘边区。此外还有机动部队罗广文的第15兵团，所辖第108军、110军、44军分驻川东城口、万源，川东南南川、武隆，川北青川、平武等地。
在重庆有卫戍司令部，并成立了由各县常备师组织起来的5个保民军。主要有主力部队第20军、国防部的361师、内政部第二警察总队。内二警是一支集军警宪特的特务部队，拥有18万人，镇压群众运动特别凶残，危害革命特别严重。
在川北有国民党军主力胡宗南集团，驻扎秦岭的正规部队有14个军34个师共15万人。李文的第5兵团辖第17军、27军、36军、38军，守备川陕公路正面和东侧；李振的第18兵团辖第1军、65军、90军及57军的214师，守备川陕公路西侧；裴昌会的第7兵团辖第30军、69军、76军、119军及57军大部，布防较广，东自通江东北，西至武都，南抵成都；作为第二线的还有第3军、98军，设防于陕南。胡宗南的布兵是企图阻止解放军从陕甘入川。
在川南的第22兵团，1949年11月中旬才建立，辖第72军、21军、44军，驻防于资中、泸州、宜宾、自贡、乐山一线。44军由15兵团拨归，受蒋介石令布防乌江。
在川西成都周边驻有第95军，在雅安、西昌等地驻有第24军。
蒋介石如此布兵，是图谋以四川为中心，建都重庆，长期控制西南，以待国际形势发生变化，卷土重来，东山再起；迫不得已时则败退康、滇，逃窜国外。
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主席根据全国的战局发展形势和盘踞在西南的敌军情况，对解放四川作了一系列重大的战略部署。
1949年1月和3月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和七届二中全会，对第二野战军进军西南作出了决定，在敌人主力被消灭以后，除天津方式解决残敌外，以北平方式和绥远方式解决残敌是必然要出现的，这对人民是有利的。
5月23日，中央发出《向全国进军的部署》，指出第二野战军在一个时期内的主要任务是协助第三野战军对付美帝国主义可能进行的武装干涉，待上海、宁波、福州、青岛解放、美帝国主义的干涉减少后，第二野战军全军向西南进军，贺龙率第18兵团及一野之第7军、陕南军区之第19军配合二野向西南进军，并经营川、黔、康三省。
6月17日，中央指示刘伯承、邓小平，确定进军西南时机拟以9月较为适宜，第二野战军取道湘西、鄂西、黔北入川，贺龙率部由陕南甘南入川。7月16日，中央指示由刘、邓、贺组建西南局。
7月17日，军委命令第二野战军主力于9月向湘西开进，待广州解放后，以大迂回动作，取道湘西、鄂西直出贵州。位于宝鸡地区的贺龙、李井泉部，积极吸引、抑留胡宗南集团于秦岭，待第二野战军将敌退往康、滇的道路切断后，迅速占领川北地区，协助二野歼灭胡宗南集团。
9月19日，毛泽东主席发出关于进军西南的指示：西南重心是四川，第二野战军主力务于12月占领叙府、泸县、重庆一带，贺龙率18兵团占领成都一带，并迅速扩占全川，第3、第5兵团只准备1个军占领经营贵州，其余均于湘西分路取叙、泸、渝，务于12月到达该地区。
10月13日，中央指示邓小平、刘伯承、贺龙为中共西南局第一、第二、第三书记，贺龙任西南军区司令员，邓小平任政治委员，刘伯承任西南军政委员会主任，并经营川、滇、黔、康及西藏。
中共中央和毛主席作出的这一系列战略部署，由刘伯承、邓小平率领的第二野战军和贺龙率领的第18兵团具体地积极地实施，对迅速解放四川起了决定性作用。
二、刘伯承、邓小平率二野西进川东
根据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二野、四野各部积极行动。
10月13日至19日，第二野战军第3兵团主力和第四野战军之第42军、47军、50军进行鄂西战役，歼敌第14兵团全部，俘兵团司令钟彬。
10月20日，第二野战军机关由南京出发，南京人民热烈欢送。此时，第3兵团、第5兵团已到湘西集结。
10月23日，刘伯承、邓小平在郑州公开向群众作报告，故意放风，宣布解放军要向四川进军。新华社发布进军的消息。各战场的佯动，各种消息的报道，使蒋介石产生了错觉，误以为解放军将从陕西入川，便命令胡宗南固守秦岭。
也就在这一天，刘、邓下达了《进军川黔的作战命令》，确定第5兵团于11月15日前攻占贵阳，25日攻占毕节，12月10日攻占宜宾、纳溪一线，第3兵团于11月15日前攻占思南、永绥、永川之线，12月10日攻占泸县一线。第二野战军秘密南下，10月28日抵达武汉， 11月8日经长沙进至常德。23日，中共西南局在常德正式成立。
11月1日，川黔作战开始。解放军在北起湖北巴东，南至贵州天柱约1000里的地段上向敌多路突击，打乱敌人的防御部署。蒋介石命胡宗南从秦岭撤退，命第15、20兵团于川南阻我前进。11日，刘、邓指示第5兵团和第3兵团的第10军：“在川黔敌军主力向黔滇边退却的情况下，我们当前的战役重心，仍是隔断宋希濂4个军和罗广文3个军向云南的退路，并力求在长江南岸歼灭之。你们主力隔敌时，应迅速占领毕节外，还应注意到如敌沿泸县、宜宾、筠连、盐津、大关、昭通向云南撤退，你们以1个军由毕节速出筠连、大关公路线上，如实现了这一步，则整个川东、川南、黔西、黔西北敌人的退路就完全被切断了。”部队遵命神速出击，第16军于15日解放贵阳，第10军于21日解放毕节。
11月21日，刘伯承、邓小平指示第5兵团及第10军加快行动，指出：“从战役全局着眼，你们之迂回极为重要。根据判断，敌人于南川、綦江掩护收容后，或退守重庆，或向西退入泸州、宜宾、毕节、昭通至昆明地区，后者可能性最大。因此，除第17军留贵州外，第16第18第10军3个军如先敌到达叙永、筠连、盐津地区，即可完全断敌退滇后路，而各个歼之，你们应精确计算行程，争取主动。”又命右翼的第3兵团立即渡过乌江，进至南川地区，力争围歼宋希濂和罗广文兵团于长江南岸。
同一天，刘、邓向川黔滇康四省的国民党军政人员提出四项忠告：一、国民党军队应即停止抵抗，停止破坏，听候改编。凡停止抵抗，听候改编者，无论其属于中央系或地方系，均一视同仁，指定驻地，暂维原状，而后即依照人民解放军的方式实行改编，所有官兵，按级录用……二、国民党政府机关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工作人员，应即保护原有机关、学校财产、用具、档案，听候接收，无论其属高级、中级或下级职员，本军均一本宽大政策，分别录用或适当安置，其在接收中有功者，并给予适当奖励，破坏者受罚。三、国民党特务人员，应痛改前非，停止作恶。凡愿改过自新，不再作恶者，均可不咎既往，从宽处理。其过去作恶虽多，但愿改悔者，亦给以立功自赎之机会。其执迷不悟，继续作恶者，终将难逃人民之法网。四、乡保人员，应即在解放军指示下，维护地方秩序，为人民解放军办差事。有功者奖，有罪者罚。同时，刘、邓还向国民党军政人员指出，应立即回头，弃暗投明；并向我军部队指出，注意争取、瓦解敌军和乡保武装。
11月26日，刘伯承、邓小平关于提早渡江、相机攻占重庆致电中央军委，并指示第3兵团及第47军，聚歼罗广文3个军于长江南岸，包围或占领重庆，第12军速向綦江捕歼陈春霖之44军，尔后迂回重庆，第11军和第47军主力捕歼向重庆逃窜之敌。
11月27日，毛泽东主席电刘、邓：“蒋介石令胡宗南以800辆汽车运其第1军到重庆，我向重庆攻击之各军是否有必要稍迟缓其行动，以利吸引较多之敌军据守重庆而后聚歼之。”刘伯承、邓小平向毛主席报告：“蒋介石调第1军援重庆是建筑在罗广文部守住南岸綦江、南川地区，孙震守住涪陵迄万县江防的前提下，我如能在长江南岸歼灭罗广文，则敌情可能有变化。提前夺取重庆，使工业不受大破坏，我可早日依托重庆供给大军经营全川。”28日，毛泽东主席复电同意第二野战军提早夺取重庆的计划。29日，第11、12、47军完全包围重庆。30日，重庆获得解放。
重庆解放前夕，第二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派人规劝杨森，向杨提出三点要求以示立功，一是活捉蒋介石，二是保护渣滓洞革命人士不受杀害，三是保护重庆不被破坏。但坚持反动立场的杨森，三条要求全部未做，反而杀害革命人士，准备派兵炸毁重庆，并且助蒋逃逸，随后他自己也飞逃台湾。
12月1日，第二野战军在重庆举行了入城式，受到全市人民的热烈欢迎。
12月3日，刘、邓电告北线第18兵团急速南下；6日，命令第3兵团、第5兵团主力继续西进，彻底切断胡宗南退路。
重庆及川东、川南广大地区解放后，蒋介石一面令部队由重庆及其以北地区西撤，在正面迟滞我军向成都前进，一面急令胡宗南部迅速撤至成都地区抵抗我军，或向西康和云南突围逃窜。此时，胡宗南部已撤出秦岭地区，其主力已进入汉中和川北，在武都担任掩护的6个军也急忙南撤。由万县西撤的孙元良兵团，正向成都撤退。在这样的形势下，刘、邓决定发起成都战役，集中主力，断敌退往西康、云南之路。
为迅速断敌退路，会同第18兵团等部聚歼胡宗南集团于成都地区，我第3兵团、第5兵团部队不顾疲劳，马不停蹄地向成都方向追击，各路部队连续击破涪江、沱江、岷江沿岸敌人的抵抗，攻占简阳、仁寿、乐山、眉山、彭县、蒲江、邛崃、大邑等城，将胡宗南几十万人全部围在成都地区。
杨勇率领的第5兵团是10月17日到达湘西邵阳地区集结待命的，11月1日出发西征，先解放贵阳，留下第17军驻守，而后率第16军、第18军和第3兵团的第10军，突破赤水河，向北挺进，于12月初攻进川南合江、叙永，急速向西北方向前进，围堵成都敌人。
三、贺龙率第18兵团南下川北
贺龙率领的第18兵团奉命于1949年8月29日进行秦岭战役，滞留胡宗南集团于秦岭，9月6日停止攻击。11月30日，胡宗南开始南撤。第18兵团命令各军派出得力部队，以战备姿态，不予强压，尾敌前进。12月3日，兵团命令全军出动。随18兵团入川参战的还有第一野战军第7军和陕南第19军。全军分三路南下。
——左路第61军经通南巴老苏区沿成巴公路进击
12月4日，奉兵团命令入川的左翼部队61军主力开始行动。遵照兵团战役部署，181师为前卫，次为军直，183师为后卫，由宝鸡东南之马营镇地区出发，横越600余里的秦岭，没有发生大的战斗。但61军所走的两条道路，均系千年古驿道，因年久失修及敌人破坏，极难行走。军主力所通过的道路，是历史上有名的斜谷，位于秦岭主峰太白山西侧，山路狭窄，只容单人单骑，山溪纵横，桥梁多为敌人破坏，部队只能涉水而过。沿途人烟稀少，房屋奇缺，部队多是五六十人挤一间房子，半躺半坐，勉强休息、恢复体力。当时普降大雪，有许多地方终日不见阳光，隆冬奇寒。山高坡陡，路小道滑，又被冰雪覆盖，部队多在风雪中行军，困难重重。182师所走之道，系太白山东侧之路段，山势陡峻，道路艰难，甚于斜谷。尽管如此艰苦，但由于部队指战员思想准备充分，情绪始终高涨，发扬吃苦耐劳与同困难作斗争的精神，全军上下，越艰苦越团结，越困难越乐观，边修路边通过。炮兵阻塞步兵，步兵就在山顶或山腰宿营，指战员就在泥泞中睡眠。部队情绪活跃，整日歌声不断，响彻山谷，各种各样的文娱活动，给沉静的秦岭带来了生气。12月12日，181师到达汉水南岸上元观地区，其他各部均于13日、14日到达汉中城固地区集结待命。由于形势迅速发展，兵团决定发起追击。61军在汉中休息两天后，于15日继续向川西北追击，横越大巴山。大巴山为四川北部屏障，从汉中以南牟家坝上山起，至南江、巴中，全程500余里。61军仍以181师为前卫，其余按军直、182师、183师序列，经牟家坝越过大巴山主峰之一天池子及木竹垭、米仓山、罗家垭等大山，再经南江至巴中，然后沿成巴公路前进。
61军正面有敌4个军，加上保安团队共约5万余人。敌17军、98军及由伪陕西保安部队改编的新编第5军、新编第7军于12月11日前已由陕南小路越过大巴山退至通江、南江、巴中一带。敌川东绥署的127军和新编第8军第3师，亦被我四野入川的42军赶至巴中地区。加上原驻巴中、旺苍地区之敌76军，共9个师，准备经通南巴地区西逃。为追歼敌人，61军遵照兵团命令和预定路线，以急行军速度追击前进。4天翻越天池子、木竹垭、罗家垭等大山。大巴山行军的艰险，不亚于秦岭。李白“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诗句，我军指战员在此行军中领略无遗。部队通过这些大山，上坡冰雪封路，下坡既陡且险，特别是米仓山之贵民关，道路开凿在陡崖峭壁上，加之敌人破坏，人行都很困难，马匹更难通过。部队通过时，除先头师组织有工兵部队抢修道路外，其他各团各营及重火器连队均自行组织修路班、排随走随修。炮兵部队通过更为吃力，不仅火器弹药完全卸载由人肩行，且须前后数人照顾一匹牲口，全军在此摔死牲口100余匹，个别人员也跌下深渊牺牲。这里本来人烟极其稀少，又遭敌军抢劫一空，我军在宝鸡筹备的物资已经用完，当地又无法筹措。有些部队指战员忍饥挨饿追击逃敌。由于饥寒交迫，跋涉劳累，部队体力大减，但这些困难都被我指战员克服，三天半走完了敌人走了八天的路程。12月18日中午，全军胜利越过了大巴山主峰，到达川北南江附近，追上了正在逃窜之敌。
翻越大巴山主峰天池子之后，就进入四川的通江和南江县境。这里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通南巴苏区中心，沿途石壁上红军刻的标语口号，虽被敌人破坏了一些，但在群众的保护下，仍有不少保留下来，它大大鼓舞了部队的斗志。遭敌迫害的群众，生活极为凄惨，这更使部队坚定了歼敌的决心。
12月18日0时，181师先头541团侦察部队，在南江东北25里的马尿溪俘敌新5军第14师军乐队20余人，得悉敌师部率2、3团由陕南逃来，当日宿营南江城，其后卫1团宿营于南江以北25里的两河口，将于次日晨到达南江与师部汇合后，继续南逃。根据这个情况，61军决定以181师采取奔袭手段，将敌突然包围而后歼之。181师以541团攻歼南江之敌，侦察支队迂回于南江以南通往巴中的大道板凳垭，切断敌向巴中逃跑之路，以542团在马尿溪以西高地设伏，待歼其后卫第1团。19日晨2时半，部队由马尿溪、赶场溪出发，经罗家垭向南江城之敌实行奔袭，541团拂晓即袭入南江城。敌人突遭攻击，狼狈不堪，茫然不知所措。经30分钟战斗，俘敌副师长姚德明以下1300余人，我军无一伤亡。由于先遣支队未能按时到达指定阻击位置，敌师长率100余人漏网逃跑。当日8时，在马尿溪设伏之542团，等敌后卫第1团进入伏击圈后，即发起猛烈攻击，经短促激战，俘敌1团团长以下280余人。我军占领南江城。
南江战斗结束后，61军遵照兵团指示，继续南追逃敌。20日占领南江与巴中之间要点八庙垭，歼敌98军后卫1个连；21日抢占两河口，与从通江企图回窜南江之敌新8军遭遇，歼敌1个团；当日行军120里解放巴中。此时敌17军、76军、98军等部，正沿成巴公路西逃。61军令181师不顾一切疲劳与困难，向西猛追，全军主力以敌17军、76军、98军为主要目标，沿成巴公路以日行百里的速度追击。23日解放仪陇，并于城东之八庙场和城郊先后歼灭了新7军残部1000余人。我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敌成惊弓之鸟，一触即溃。一些敌军为避我锋锐，离开大道逃入公路两侧山区。为抓住主要敌人，61军以主力沿公路追击，另以183师及182师各一部，分路追歼两侧地区之敌。
当我军解放仪陇时，敌17军、76军及新7军等部在76军军长薛敏泉指挥下，正在南部及其附近集中，企图凭借嘉陵江的有利地形，于江西布防固守，以阻滞我军追击，争取喘息之机。61军令181师速向南部追击，抢渡嘉陵江，歼敌于南部及其附近地区。嘉陵江为四川之大河，江宽水深，河两岸为丘陵起伏地带。181师领导经过研究，认为要迅速渡江追歼逃敌，必须改变尾敌追击为平行追击，避开敌防御较严密的南部附近渡口而绕至距南部较远、敌人不甚注意的渡口，迅速渡江，出敌不意打击敌人。为此，该师从南部以东30里的芦溪场渡江，以543团由芦溪场沿江北岸的成巴公路向南部南20里的重要渡口盘龙驿前进。12月24日晨，181师由仪陇出发，以每小时18里的高速度向西急进，5小时走了90里，当日14时到达芦溪场。芦溪场渡口只有两只船，在群众协助下又找来十余只。由于我军行动迅速秘密，渡口选择出敌不意，仅2个小时，师主力就顺利渡过嘉陵江，随即向盘龙驿前进。19时师前卫与542团一部即抢占了盘龙驿东南的溜流山等阵地，击退由南部派往芦溪场渡口布防的敌84师250团，是夜占领盘龙驿，粉碎了敌人以嘉陵江抵抗之企图。敌退守盘龙驿与南部之间的赵家山。61军为聚歼敌17军、76军于南部，即令181师主力伸向南部以西的土桥子、双桥子，切断南部通往盐亭的公路，包围敌人；182师兼程前进，会同181师攻歼敌人。12月25日，543团由盘龙驿渡江，从正面攻击前进，师主力于盘龙驿以西迂回敌侧后，当日182师主力进至南部以东嘉陵江东岸，占领阵地。12月26日拂晓，545团由盘龙驿渡江，加强正面攻击力量，542团歼敌一部，占领赵家山、笔架山等敌军阵地，又以一个营配合先遣支队歼敌84师一个营。继后，542团经黄连垭、老君山向双桥子推进，543团由赵家山阵地从正面向南部攻击压缩。在赵家山以北与我军对抗之敌84师250团，因走投无路，于26日20时投降。我军解放了南部县城。181师于26日下午即跟踪追击，27日在双河场歼敌17军295师一部，28日14时解放盐亭县城，并且在梓江边又歼敌一部。
12月23日，奉兵团命令，61军着183师解决窜至巴中以北木门、镇子坝地区之敌127军。183师接令后，即由巴中以北之马掌铺、元潭场、枣林场分路向西直插镇子坝、木门地区。25日16时半，549团在镇子坝以南与敌遭遇，敌先我射击，该团勇猛反击，将敌击溃，并直捣敌军部。548团亦在木门以东之马师庙击溃敌127军一个团，并控制木门周围有利阵地，迫使312师首先向我投降。陷入绝境的127军军长赵子立无奈，只好接受条件投降，全部集中于我指定之木门和平场、镇子坝。从26日到28日，受降127军军部、309师、310师、311师、312师共12885人，由我183师开赴阆中进行教育改造。改编时，奉兵团命令，将127军按起义对待整编。
12月25日，逃至巴中以南的敌新编第8军第3师2200余人向我182师投降，由545团负责接收。27日,545团包围逃至南部东北峰火山地区之敌295师883团1000余人，敌人放下武器投降。逃至南部、阆中以西地区之敌98军见大势已去，被迫宣布起义，由我182师负责处理。另61军二梯队在梓潼附近遇敌17军84师两个团及12师一个团向我投降，由军教导大队接收。
12月28日夜，181师进占盐亭后，午夜宿营盐亭以西两河口一线。当时判断敌薛敏泉主力将于次日渡涪江并在三台布防，为不使敌人有喘息之机，181师作2小时短休后，于29日1时半出发，开始追击，以542团及先遣支队为前卫，抢占三台东北之涪江新渡口，以543团1个营由秋林驿小道直插三台城以东，配合主力强渡涪江。师主力以每小时18里之速度沿公路正面追击。沿途敌散兵纷纷投降。当日18时半，542团与先遣支队到达涪江新渡口，此时敌17军军部尚有3000余人未渡江，我乘敌半渡之际以两个连从左右夹击，经半小时战斗，将江东之敌全歼。541、542团同时强渡涪江。30日渡江后，542团占领三台以西5里之成绵公路连结点马家桥，截获敌军一部，并在炮火掩护下攻占了三台山，完全切断了敌人退路。同时，541团也控制了琴泉寺、凤凰山等城西北要点，由秋林驿西追的543团1个营也到达三台城东之东山寺，以火力封锁城东、城南道路。至此，对三台之敌已形成三面包围。17时，我军对三台之敌发起攻击。半小时后,541团由城西之牛头山攻入城内，经1小时巷战，除薛敏泉少数人南逃外，三台之敌17军、76军等部被我全歼，计俘敌17军少将军长周文韬、少将副参谋长邹彬、295师少将师长陈麟以下4000余人。76军20师少将师长胡文思，少将副师长毕子平、夏周彭，336师上校参谋长、吴岳涛等2000余人，逃至三台以南，被逼无路，率众返回三台向我军投降。
61军军直于31日到达三台，南进任务完成，历时25天，行程2100里，共歼敌正规军3个军部8个整师又1个团；非正规军2个军部3个整师，连同起义之98军及残散敌人，共计53276名。61军指战员牺牲10名，伤69名，大获全胜。
——右路第62军由陇南进击
第62军为第一野战军的总预备队，参加追歼甘、青马匪军。1949年10月5日到岷县集结，归建第18兵团，休整时改造国民党起义部队，将其改编为西北独立第1师，为62军后卫。为配合主力解放四川，62军奉命于12月11日首先扫清陇南武都一带之敌119军及文县144师，开辟向四川进军的道路。
12月13日，184师由文县南渡，沿崎岖山路披荆斩棘，直下东南，15日上午550团突然出现在碧口，正在集结企图抵抗我军之敌144师430团1个营，被我一举全歼，顺利占领该地。
185师12月11日沿白龙江南下，13日进抵玉垒关。该处是陇南入川孔道，汶河与白龙江于此地汇合，周围群山峡谷，悬崖绝壁，地势极为险要。敌人为阻我追击，于12日晚将铁索桥炸毁。185师至此，一面扎筏轮渡，一面组织工兵架桥。因水急及选点不当，连架四次均未成功。全师人员在狭小的山谷中露营五昼夜，粮食用完，人吃马料，马吃野草。我工兵又重选架桥点，不畏严寒，下水立桩，终于在17日将桥架成，全师顺利通过，18日抵达碧口。
186师12月12日由望子关地区出发，13日至临江与狗头坝一带，得悉玉垒关架桥未成，遂绕道文县，亦于18日抵碧口。此时川陕公路正面，我军已进至广元以南，胡宗南所部正向绵阳、成都地区集结。
为迅速追歼敌人，184师在碧口歼敌后，受命为先头部队，继续向南追击，连续突破大刀岭、青岩关、黄土梁等天险，沿途歼敌百余，18日进占青川，因守敌南逃，继进旧城。南坝之敌闻我占领青川，也急速南撤。20日拂晓，550团追至南坝，敌在将南渡村渡口的船只全部焚烧后仓惶逃窜。我550团一面组织工兵架桥，开辟前进道路，一面借轻便船只由高庄坝渡河，兼程前进，当日解放江油，并向青莲场进击。550团由于动作迅速突然，出敌不意，敌骑兵第3旅80余人本企图破坏船只再逃，尚未破船，我军已到达，将敌全歼。20日，全师进至江油，下午有从剑阁溃退之敌骑兵第2旅和新6军各一部窜至江油河东岸，企图向成都逃窜。我551团尾追赶到，派一个营渡过涪江发起攻击。敌疲于奔命，不敢应战。我军将其一部歼灭，俘敌天水保安副司令以下400余人，缴战马20余匹。550团、551团于24日进抵绵竹，敌122师起义。25日，184师主力向什邡前进，在青莲场与敌12师直属营遭遇，将敌全歼，又在什邡西南新市镇歼敌418团全部，当日进驻什邡。
185师、186师于18日同时由碧口出发，齐头并进，185师经青川、江油、德阳，于27日进至广汉；186师经桥庄坝、重华堰小道向中坝前进，沿途均系大山密林，又加雨雪纷飞，道路极难通行，为了赶路，部队手执火把，连夜前进，26日全师到达彭县蒙阳镇一带集结。
62军进军四川，行军路线最为艰苦，从甘肃岷县至成都，全程2500余里。这里是川甘陕边陲的偏僻小道，高山峻岭，荒草老林，往往数十里不见人烟。如184师由西固向文县追歼逃敌翻越的岔岗岭，上下65华里，到处是深及膝盖的积雪，行走山上，白茫茫一片，上不见山顶，下不见山脚。炮兵部队经此，要往返扛炮弹、炮身，有些地段还要铺被子让牲口通过。入夜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围火宿营，在冰雪中睡眠。由于补给困难，供应不济，有的部队每天只吃一顿饭。途中道路泥泞，指战员鞋袜全部打湿，腿脚冻得麻木，有些体弱的战士冻得失去了知觉。在这样的困难面前，各级指战员保持高涨情绪，全军顺利完成南进任务，共歼敌15531名。
——中路60军(包括一野7军19师)沿川陕公路进击
1949年11月26日，胡宗南部开始由秦岭南撤。12月3日，18兵团命令：“敌往云南、西康之退路尚未截断，我军暂不能给敌过大压迫，可尾敌前进，以查明情况，修复道路为目的。”60军即以180师为先头部队，3日于留凤关出发，其余按178师、军直、179师序列于12月4日、5日陆续出动。当时，川陕公路自凤县以南白家庄至褒城170公里地段遭敌人破坏，敌人或把路基挖断，或用炸药将山崖炸垮以乱石阻路，或把大小桥梁炸毁，或在沿途埋设地雷。我先头部队539团配属工兵一部，一面扫清地雷，修复道路，一面尾敌前进，查明情况。秦岭此时正风紧雪急，地冻天寒，部队冒着风雪前进。
12月10日，60军先头部队180师538团在沔县西南大安镇歼灭了从略阳经该地向宁强撤退的新6军17师两个营，俘敌700余人。此时60军正面之敌5兵团全部退入四川境内，其后卫38军已撤至广元宝轮院。巴山防线由敌7兵团据守，兵团部驻扎广元。川陕公路正面为敌27师，师部率一个团驻宁强，一个团驻阳平关，一个团驻五丁关。此时，我二野部队已完全切断敌军退路，18兵团令60军兼程追赶。11日，先头部队180师538团在风雪中急行百余里，晚8时将敌前哨击溃，并强行攻占五丁关阵地，俘敌27师80团400余人。当夜12时攻占陕西境内最后一个县城宁强，俘敌200余人。解放宁强之后，538团继续追击，12日攻克牢固关，占领七盘关。至此，我先头部队已完全控制了大巴山主脉及川陕公路上的各个险要。
180师538团攻击七盘关时，540团向朝天驿侧后插入，以断敌退路。朝天驿(关)在广元以北，为广元门户，该地峭壁悬崖，下临嘉陵江，颇为险要。当时敌军主力已集结成都外围，胡宗南于11日命令38军由5兵团改归7兵团裴昌会指挥，对我进行反击，企图确保广元门户。12日敌38军由宝轮院返回广元，以55师布防于朝天驿以南飞仙关一线，177师担任广元城防，朝天驿仍有20师残部据守。
13日拂晓，我538团进抵朝天驿附近。敌27师81团正由阳平关经陈家坝后撤，预备渡江进驻朝天驿时，我538团1营即组织火力，向满载敌人的船只猛烈射击，敌人极度慌乱，500余人被俘。一个工兵班已安好炸药准备炸毁公路上的半仙洞，未及引爆，也被我军全部生擒。我军乘胜进至沙河场，歼敌55师163团一个连。
由公路左侧迂回的540团，因夜黑山高，雨雪交加，道路泥泞，虽通夜急行，仍未能赶到预定位置。13日晨，我军正面突破朝天驿后，540团奉命再向广元左侧插入，在冰天雪地中，急行180里，到达红土关，跑步赶路60余里向广元急进，待广元敌军一个营由小路赶至红土关准备阻击我军时，我军已通过，该营遂被我后续部队全歼。
14日晨2时，我正面538团突破飞仙关，沿途击溃敌55师3个团的抵抗，逼近广元城郊。左侧540团亦进占广元东南高地，连续攻下敌6个山头阵地，打进东关，与538团在城中会合。广元之战共俘敌1200余名。黄昏，敌7兵团部、38军及27师均向宝轮院退去。我军占领玉龙山。当广元城外战斗还在进行之时，工人、学生、市民已拥上街头，热烈欢呼解放，并冒着炮火送茶送水，城关商店都开门营业。入夜，十余家渔民自动把浮桥加固。
敌7兵团由宝轮院南逃后，即以55师一个团扼守剑门关，构筑各式碉堡及野战工事，设有四道鹿砦,一道铁丝网，企图据险死守。
剑门关古称天下雄关，是成都的咽喉，也是蜀道最险要之所在。剑门七十二峰，都是刺天险峻，关之两厢数十里完全是峭壁悬崖，中间只有一条宽50余米的孔道，纵深约两公里，称为“一夫挡关，万夫莫过”。
广元解放后，先头部队540团于16日进至昭化宝轮院，17日行70里，下午4时进至剑门关前，俘敌百余。该团一个营轻装自右翼攀过古道，向敌后迂回，断敌退路，两个营正面攻击。夜22时，3营7连沿着河沟棱坎和大石缝隙匍匐前进，向关口接近，敌人漫无目标地用炮火及机枪、步枪射击壮胆，战士们借着这种爆炸的火光向前进，到离关口50米时，我各种火器一齐开火射击，7连宋副连长带领2排展开勇猛突击，史忠福小组用手榴弹压制敌人，2排很快钻过四道鹿砦、一道铁丝网，冲过敌前沿阵地，直向燃着大火的一座木桥猛扑。木桥仅剩下一根大梁在燃烧，桥下悬崖深潭。2排毅然从燃烧着的独木桥上爬过，再攀着峭壁上的灌木丛，绕过第二道桥梁，占据有利地形。此时8连赶到，展开追击，直追到25里外的汉阳场，战士徐升常一人缴了敌人一个班的枪，2排长冯玉贵带着3个战士俘敌两个排。敌55师一个团被我军全部击溃。我军肃清守关残敌后，540团以强行军速度追击60里，18日下午解放剑阁县城。
剑阁解放后，敌第7兵团窜踞绵阳以北的丘陵地带，作最后抵抗。12月20日，540团追至梓木童，敌望风而逃。2营即登上缴获敌人的汽车继续追击。敌人以梯队式配备，节节掩护后退。我军边打边追，黄昏时分，我先头营已行170里追至古城，晚11时进至涪江北岸，相机占领绵阳。2营一天未吃饭，乘雨继续追击，当行至距绵阳30里的新桥时，桥被敌人炸毁。营教导员薛长华与通讯员亲手铺桥板时，触雷牺牲。全营指战员十分气愤，更英勇前进，半夜至绵阳桥头，乘敌仓惶后撤之际，发起攻击，抢占浮桥，向城直追。残敌立即逃窜。21日晨3时，540团占领绵阳城，俘敌700余人。天明，绵阳城挤满了欢庆解放的群众，鞭炮声、欢呼声一齐沸腾。
12月21日下午，部队继续追击逃敌，途中击溃敌123师一个团。540团22日下午解放罗江，25日解放德阳。沿途受我打击追击的残破不堪的敌7兵团万余人由兵团司令裴昌会率领，在德阳孝泉镇宣布起义。26日，540团解放广汉，539团解放新都，歼敌新8军军部7000余人。27日，539团奔袭金堂赵家镇，歼灭企图逃往大巴山为匪的新1军2000余人。当日12时，540团在成都北关受降敌骑2旅等单位，下午占领昭觉寺、青龙场及驷马桥。我大军兵临成都城下。由于各路大军的压迫和穷追猛打，敌已土崩瓦解，敌18兵团于27日在大面铺宣布起义。与此同时，我第3、5兵团紧密配合，将敌第5兵团追至新津、邛崃、大邑，逼其缴械投降。
第60军沿川陕公路完成南进任务，历时25天，行程1800余里，消灭敌人44132名。
成都解放前夕，国民党西康省主席刘文辉、西南长官公署副长官邓锡侯、潘文华已于12月9日通电起义，所部第24军、95军及西康省政府随之起义。国民党兵败成都战役，但蒋介石仍强令胡宗南、贺国光退守西昌3个月以建立根据地，于是胡、贺收罗残兵败将，负隅顽抗，被我62军和拨归第四野战军的15军一部南北夹击。1950年3月下旬和4月初，西昌战役胜利结束。至此，四川、西康全境获得解放，历史翻开了崭新的篇章。
〔口述者简介〕裴田夫，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18兵团60军司令部参谋。
〔整理者简介〕张继禄，中共四川省委党史研究室副主任。
来源：《当代史资料》2003年第2期 编辑：王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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